小时候乡间生活时,最寻常最熟悉的植物莎(suō)草。草地里拔几根莎草的茎,成了我们玩“挑棍儿”游戏的材料。像羊粪蛋儿似的莎草块茎,更是不可或缺的中草药。不仅仅这些,莎草带给我生活的惊喜多着呢~
莎草不仅填充了我们的童年游戏,治病还有奇效
周末早上起床后,照例去楼前操场晨练。
暑假的校园,早晚依旧热闹。操场边树荫下,手捧着书或坐或站、口中念念有词的,是备战司考的大学生;操场上东一堆西一群的小学生,是跟着教练学打篮球的;跑道中间还有一些练习田径的中学生。
我喜欢沿着跑道散步,边走边感受身边或静或动、或文或武的蓬勃朝气。
走着走着,注意到操场北边单杠旁绿化带的草坪,因暑期无人打理,混杂着的几丛莎草在晨风中挺立,细细长长的三棱形草茎冒出来好高,每根草茎的顶端,盛开着一蓬褐色碎米花穗。
莎草是小时候乡间生活时,最寻常最熟悉的植物,这些年却被我疏远得几乎忘记。
遥想从前,每逢百草丰茂的夏天,绿茵如毯的田野,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。
在村外山坡或河滩里放牛放羊、薅猪草、看守瓜田或谷子地时,我喜欢和小伙伴们聚在一起,玩一种“挑棍儿”游戏。
游戏的材质就地采取。拔出莎草的茎,折断成二寸长短的草棍儿,每人手里握一把。
游戏规则也很简单。捡块小石头,在地上画个锅盖大小的圆圈,一人先将手中的草棍儿垂直地面撒在圆圈内,然后让对方用一根草棍儿,将混杂于地的一堆草棍儿,逐一挑起并收归自己手里。
每次只能挑起来一根草棍儿,且挑的时候不能触动或碰及别的草棍儿,否则即为犯规,换由对方挑取。
游戏结束时,清点双方手中挑回来的草棍儿,谁的数量多谁就是赢家。
就是这样不需要花费一分钱的简陋游戏,却能吸引我们蹲伏在地上,玩得出神痴迷。
稍大些随妈妈离开农村来到县城读书,我发现这里的孩子们也玩挑棍儿游戏,不过玩家中男孩居多,所用的棍棒也比草棍儿高级,是令人羡慕的冰糕棍儿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冰糕,里面串着一根小竹棍,有的形状细而圆,有的宽而扁。那时候的孩子,不是天天都可以吃到冰糕,虽然一支冰糕只要三分钱或五分钱,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吃得起。
所以,如果谁收集有一大把冰糕棍儿,绝对是同学们仰慕的高富帅。有的还让妈妈缝一个像钱包大小的布袋,顶端穿根布绳,不玩的时候,将冰糕棍儿装进去束口系紧,当宝物一样收藏在书包里。
收集不到足够冰糕棍儿的孩子,会打家里竹帘子的主意。
那时夏天,家家户户屋门上,都爱挂一领竹门帘避暑挡蚊虫。
编织门帘的竹条和冰糕棍粗细差不多,淘气包们就趁大人不在家时,折断竹条或抽取一整根,比着冰糕棍的长短折成小竹棍。
不过这种事不能常干,因为抽多了,帘子上会出现漏洞,被家里大人发现后,免不了屁股上吃顿“扫帚疙瘩”的疼。
挑棍儿游戏看似简单却很有益,玩时需屏气凝神,注意力高度集中,不但可锻炼孩子们的观察力、判断力、运算力和分析思考能力,还有助于手眼协调,增加手指灵活性。
除了玩挑棍儿,莎草还能被乡下孩子们玩出其他花样来,比如“劈豆腐块”。
抽取一根莎草茎,两人各持一端,劈为两半,至中心点后再向两边撕拉,若劈成“H”形,预示将来生男孩;若劈成菱形,预示生女孩;若不成形,则预示男孩女孩都没有。
长大后看到西方文学书籍和影视剧里,女孩子用雏菊花瓣占卜爱情的桥段,采一枝雏菊,撕下一瓣花瓣,问卜一声“他爱我”,再撕下一瓣花瓣,问卜一声“他不爱我”,最后手中残留的那瓣花瓣是什么,就预测自己的爱情是个什么结果。
我在那一刻觉得,全世界的女孩,不分人种地域和文化差异,心里对爱情的期待和迷茫,其实是一样一样滴。
小时候的我,并不知道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莎草,还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味中草药。
在豫西老家,莎草发音为“xue”草,俗称“咩咩胡子”,“咩咩”是山羊的叫声,所以它也被叫做“山羊胡子”。
莎草的地下块茎,很像一粒粒褐色的羊粪蛋儿,中药名叫“香附子”,能疏肝理气、解郁止痛,对经行腹痛、月经不调等妇科病有奇效,李时珍称它是“气病之总司,女科之主帅”。
禹州出的一种中成药叫“七制香附丸”,是女生姨妈痛时的救命神丹;用香附子加艾叶煎汤漱口,或用香附子末擦牙,可治牙痛;若在田间被蜈蚣咬伤,挖几颗香附子嚼碎涂搽,解毒效果立竿见影。
已不可考的古人斗草玩法
小时候的我,更不知道平凡无奇的莎草身上,还蕴藏着悠久深厚的文化内涵。
被我误念了近四十年的词牌“踏莎行”里的莎,发音不是“shā”,而是莎草的“suō”。
踏草是唐宋时广为流行的活动,又叫踏青,北方一般在清明前后。因此“踏莎行”词牌本意,即是古代文人雅士吟咏春日踏青。
当然小时候的我,也绝对想不到,采折莎草茎杆玩的“挑棍儿”、“劈豆腐块”等,很可能就是千百年来代代相传,却渐趋衰亡的“斗草”之戏。
“斗草”最早见于文献记载大约是魏晋南北朝时期,梁代宗懔《荆楚岁时记》中有:“五月五日,谓之浴兰节。荆楚人并踏百草,又有斗百草之戏。”
唐诗里也不乏关于斗草的名句,如白居易《观儿戏》中的”弄尘或斗草,尽日乐嬉嬉”,贯休《春野作》“牛儿小,牛女少。抛牛沙上斗百草”,李商隐《代应二首》中有“昨夜双沟败,今朝百草输。关西狂小吏,唯喝绕床声”。
看来那时斗草不仅是儿童最爱,成年人也乐此不疲,在李白的《清平乐》“禁庭春昼,莺羽披新绣,百草巧求花下斗,只赌珠玑满斗”中,斗草俨然已演变成了赌戏。
到了宋代,斗草更为盛行。
柳永《木兰花慢》中写道:“盈盈,斗草青青”,晏几道《临江仙》有“斗草阶前初见,穿针楼上曾逢”,李清照《浣溪沙》也有“海燕未来人斗草,江梅已过柳生绵,黄昏疏雨湿秋千。”
传世最广的当属晏殊的《破阵子》:“巧笑东邻女伴,采桑径里逢迎。疑怪昨宵春梦好,原是今朝斗草赢,笑从双脸生。”
但古人的斗草究竟是何斗法,到了今天,已经颇多分歧,难以搞清。
还有人说,小时候玩的“打官司草”更接近古人的斗草玩法。
每人采一兜儿车前草或莎草,各自拿出一根,互相勾扯,使劲牵拉比斗,断者为输,不断者为赢,直到将满兜“打官司草”扯光为止,这种斗法也称武斗。
文斗则是对花草名。将百草千花的名字,以对仗的形式互报,谁知道的草种花名多,对仗水平高,谁便赢。
这种玩法,在《红楼梦》和《镜花缘》中都写到过,黄梅戏《打猪草》里的唱词也有这么一段:郎对花姐对花,一对对到田埂下。
无论斗草游戏的玩法怎样变化,作为一种民俗相传,一直到上世纪末,“挑棍儿”、“打官司草”等都还是70后的童年最爱。
随着长大后远离乡村,我也渐渐忽视遗忘了大自然赐予的很多快乐。
假如这些民间游戏不能继续传给孩子们,就这样放任它们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中淡忘消失,若干年后说起来,不知道后人会不会责怪我们。
这样想着的时候,我放慢脚步,走近那片草地,蹲下想采几枝莎草草茎玩,却发现贴着草地,长出来好多马齿菜,于是就采了一大把,哈哈,早餐的青菜有了,还是纯天然无污染的。
所以你看,只要我们愿意亲近土地,土地便总会给予我们回馈和惊喜。
回到家我把马齿菜放进厨房水盆里,又将几枝青色的茎杆,插在书桌上的小瓷花瓶里,似乎将一片田间生机和野趣,带回了围于高楼中的家里。
虽然过不了几天,新鲜的草茎枯干后就会被我丢弃,但它们在易逝的时光里,带给我的快乐和慰藉,将会永存心底,正如每个人生命最初短暂懵懂的童年,却总会留下来一生无尽的追忆和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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