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华仁济到了理发店门口的树荫下面,我父亲还没到。理发店的王师傅正好送一位刚理完发的公社干部出门,他看到了我们俩,就喊我们进店里去喝水。他认识我们,因为我们每月一次固定到这个理发店来理发。
牛街只有这一家正规理发店。平时在村子里,都是几个生产队共用一个理发员给大家理发,不收钱,由生产队记工分。
这家理发店只有王师傅一个人,和县城里的理发店设备条件倒是一样的,有一张大大的能够放平躺着的理发专用座椅。比起县城理发店的普通理发员,王师傅手艺还要高一些。除了理的发型不错,他还有一门特别的技术,理完发洗过头之后,他会拿着一根长长的特制的挖耳勺,在你耳朵里面弄来弄去,除了清洁之外,还弄得你痒痒的很舒服;更神奇的是,弄完耳朵之后,他两根手指一转,再用挖耳勺的柄端在你的两只眼角里面捣鼓几下,使你的眼睛感觉到明显的轻松和无比的舒适,并且一点也不会伤害到你的眼睛。可能这是王师傅吸引回头客的独家绝技吧!
离开牛街以后,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神奇的手艺人。每当我的眼睛在疲劳、发涩和不适的时候,就特别想再体验一次当年王师傅在理发时留给我的那种神奇感受。也许,这辈子这只能是一个奢望了。王师傅如果健在,现在也应该是百岁老人了,不知道他的这门绝技,有没有后人传承?
王师傅的收费,和城里的理发店价格一样,都是两毛五分钱。几个月之后,我在上海同济新村门口的理发店里理发,也是这个价格。上海是八类地区,我们县是三类地区,同济理发店的规模跟我们县城里最大的理发店差不多,有十来张座椅,设备条件还要更好一些,同样的理发价格令人惊奇。也许同济理发店是为师生服务的,比市价会便宜些吧。
我父亲开好了转院证明,也从公社卫生院回来了。我跟王师傅打了招呼,说:“不用进来喝水了,我们自己用盐水瓶带着凉白开呢。”
和王师傅道了别,我们一行四人陪伴着我母亲,继续往长江医院前进。华仁济一边走,一边向我们介绍着长江医院。
长江医院是三年前由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抽调部分人员和设备,来牛街组建的,就坐落在姚街大队的新冲生产队。离这儿大约十余里地。
经过三年来的建设,长江医院现设有内、外、皮肤等十个科室,拥有病床一百余张,配备200毫安X光机两台,脑电图机一台,以及心电图和超声波诊断仪等医疗设备。无论从医生水平而言,还是就医疗设备的先进性来说,长江医院与县医院相比,都要高出一截。
我们沿着这条通往县城的柏油马路,一直往西走。看着路边的里程碑,大约走了四公里,前方出现了一条往左的岔路。
华仁济带我们走上了这条岔路。这是一条小马路,路面上还没有铺沥青,偶尔过来一辆卡车,扬起一片灰土,我赶紧拿出手帕帮母亲捂上鼻子。母亲不舒服,一路上常常哼哼唧唧的,我听着心里很难受,母亲看着我不安的眼神,有时候就忍一会儿,过一会儿又哼起来了。华仁济很有耐心,他听着我母亲的哼哼唧唧,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,反而总是找话来安慰我母亲。这家伙,真是一个天生做医生的料。
在岔路上,大约走了不到两公里,上了一个坡道,就到了长江医院。
这时候的长江医院,还没有院墙和大门。在坡道上和坡道下,错落有致地建造了几排两层到三层的楼房,最高的还有一栋四层楼房。白墙黑瓦隐映在青山绿树之中,给人以宁静、雅致和祥和的感觉。母亲在这儿住院治疗,环境是不错的。
门诊大楼一共三层,它的二楼正好和坡道齐平,坡道下面还有一层。进门就是挂号和收费窗口。问了一下,现在还没有神经内科,但是内科中有一位看神经内科的医生。现在差不多快到十一点钟了,我赶紧交了五分钱挂号费,挂了一个内科的号。
华仁济拿着我挂过号的病历卡进去找医生,我们三个人就在门诊楼门口的大树下陪着我母亲。幸好今天多云,而且云层比较多,比较厚,让我们避免了烈日的暴晒。而且山谷中不时有风阵阵吹来,使我们免受了闷热之苦。感谢上苍的怜悯与眷顾。
华仁济很快就出来了,他说:“已经办妥了。等一会有护士过来喊我们,就可以进去办住院手续了。看神经内科的是沈医生,他今天在病房值班,我们住进去以后就请他直接看了。”
看着华仁济这么一个大块头,跟我们走了十多里地,又忙里忙外的,真难为他了。我赶紧递过毛巾,让他擦擦汗。
我拿出外祖母做的萝卜丝馅米饼,递给每人一个。外祖母让我带出来的米饼特别大,一个就能吃饱肚子了。又把带来的凉白开拿出来,分给大家喝。母亲胃口不好,只掰了一小块米饼,还剩一大半,我就递给大个子叔叔了,他出力多,饭量大。华仁济喝着凉白开,吃着米饼,直夸味道好,一边吃一边赞扬着我外祖母的厨艺。我看了一下包着米饼的毛巾里,还剩一个米饼,我就把它塞到华仁济肩上背的挎包里了,让他带回去晚上吃。
大约过了半小时,有位护士走到门口来喊我们了。我把母亲从板车上扶下来,背在背上。父亲和华仁济拿着我们的行李。大个子叔叔拉着板车跟我们挥手告别,踏上了归程。
住院部也是一排三层小楼,依山坡而建,毗邻着门诊楼。我们办好住院手续以后,沿着门诊楼的楼梯下到一楼,再穿过一道门就进了住院部大楼。
母亲的病房在一楼,病房里,并排摆放着三张病床。雪白的床单;整洁的墙壁和地面;各种物件摆放得井井有条;房间不大, 但留置的空间足以周旋,显得紧凑而温馨。这一切,都与我们县医院病房里面的格调差异明显。上海文明,我早已领教,这次也不例外。不管是在上海本埠,还是流入外地的上海元素,都是文明的先行者。
五十年代老草根轶事 112~长江医院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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