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疸性肝炎会传染吗?黄疸型肝炎好治吗?

我的知青往事(七)

在农村能挑得起担子才是硬道理。

下乡3个月就挑河,挑住宅区河,后来我的草房便盖在了住宅区河边上。

第一条河叫做北洋河,地处南通市和盐城市交界的地方。

队里分的土方任务重,队长对我说,你也上河工,还省得你一天烧三顿。

花木兰从军,“东市买骏马,西市买鞍鞯”,那是在南北朝的诗歌里。民工的装备简单,一把大锹,一根扁担,一副泥络:河边上寻两根桑树条,弯成满月,扎上横担,网上细绳。

我们各人自带棉被一条,饭碗,毛巾、面盆。问队长要不要带换洗衣服,队长说,才十来天,穷讲究什么?大队统一出发时间,队伍浩浩荡荡,由一辆手扶拖拉机开路,车上满载着粮草。那年头拖拉机稀罕,能闻着扑面的浓烟是一种享受。我们小队住一户农家,那农家好像只有一个年轻女人,带着一个小孩,睡东房,西房和堂屋民工睡,打地铺。泥地上厚厚铺一层稻草,摊上棉被,一颠一倒,两人伙盖一条被。因为人数成了单,要有一个人享有独睡的特权,队长把这特权给了我,说,细皮嫩肉的,架不起别人脚板搓。

屋子里鼾声如雷。人挤人。人挤人的好处是暖和。凌晨,有线广播里军号大作。我刷牙的当儿别人已经端起了早饭碗,原来全队就我一个刷牙。早饭是玉米糁儿粥就棉籽油炒胡萝卜条。早饭之后去工地。因为是开工第一天,平地挖河,淌了几身汗,不算太吃力。中午萝卜头玉米(米见)子饭,一人一碗青菜,上头还盖了豆腐。饭后继续挑河。晚上摸黑回到住处,有马灯。睡觉前,一个大盆的热水,烫脚,解乏。

第二夜磨牙,说梦话。第三夜添了酸腐臭味,人人身上的内衣都馊了。第四夜,倒头昏睡。半夜醒了,疼醒了,浑身疼,腰断了,腿断了,胳膊也断了。最疼是肩膀,火辣火辣的。翻个身,衣裳擦着皮肉,摸不得,揉不得,那一种疼竟是没有办法不呻吟。

我们都是工蚁。作为一只工蚁,一只有思想的工蚁,我多了痛苦;因为有思想,我多了毅力。公社水利团部的领队拿着铁皮喇叭,蹲在避风的河坎里给我打气:下放的知青宁阳好样的!向知青宁阳学习!向知青宁阳致敬!

第十二天,终于打道回府。

感觉浑身不对劲。反应迟钝,举止沉重。骑自行车莫名其妙就跌得鼻青眼肿。照了一回镜子,镜子里的人十分陌生,面黄如纸。回老镇母亲见了大惊,拉我去医院看医生。医生说,黄胆肝炎,会传染的。隔了数日,江湖郎中朱先生从门前过,母亲央其诊视。郎中把脉良久,对母亲说:什么黄胆肝炎,你家娃娃是做伤了,不要吃药,要休息!要吃好茶饭!

在老家住了10天,不做事,只想事,每天两个水泡蛋。

后来我又跳过很多河。

上河工完全用不着脑子,用不着智商。我们只知道下死力,挑的段面常常比人家的宽。

挑河的日子并非天天枯燥乏味。

有一年,在东风河工地上,看芭蕾舞《白毛女》。

正在埋头爬坡,大喇叭里通知,晚饭后有电影,芭蕾舞《白毛女》。大家很兴奋,问我,什么是芭蕾舞。我说,就是踮起脚尖来跳舞。

隆冬,正是滴水成冰的日子。挑一天的河,晚间看露天电影,是一种要命的享受。

电影开始了。银幕上“北风那个吹”,队场上也是北风那个吹。队场上的风比银幕上的风还紧,刀一般割着脖子,人人缩作一团,拼命吸溜清鼻涕。后来,不冷了,紧张,血脉贲张。一是因了银幕上的故事,二是因为放映员。我坐的地方靠近放映机,隔一会儿就听放映员嚷,糟了糟了,要断了要断了。跑片。那个晚上,县城电影院也在放《白毛女》,放完了一本就往东风河水利工地上送一本,来去100多里,用三个轮子的摩托车送。

我的蛰伏的智商因《白毛女》而苏醒。第二天一整天,我的心思全在《白毛女》上,肩上的担子似乎有了生命。晚上,我霸占了工棚里的马灯,趴在地铺上写广播稿,电影观后感,“阶级斗争的瑰丽画卷——样板戏《白毛女》观后感”。写在作文纸上,写了1000多字。第三天,上午,有邮递员来工地,我请邮递员投县广播站。隔了两日,工程进入尾声,最艰苦,忽然就听见大喇叭里播《阶级斗争的瑰丽画卷》,竟然还播了作者的名字和身份。

挑着泥担的我僵立在河风里,泪流满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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